在20世纪中国画坛中,张大千无疑是一位最具影响力和号召力的代表人物,他不仅在绘画上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而且功成名就、享誉世界。若要细细阐述张大千的艺术贡献,主要有以下八个方面:一是改变中国现代美术史的走向;二是中国传统绘画的集大成者;三是敦煌面壁三年,重塑重彩辉煌;四是重振宋元雄风;五是独创影响巨大的泼墨泼彩技法;六是将中国画介绍到西方,提升中国画在国际上地位;七是点拨并培养了大批美术人才;八是绘画鉴赏和绘画主张影响深远。
上世纪50年代,张大千栖身海外,期间,他曾游遍世界名川大山,“搜尽奇峰打草稿”,并根据自己长期的艺术实践,兼摄世界美术之长,创造了大泼墨、大泼彩的技法。张大千生前曾说,他的泼墨技法来源于唐代王洽,实际上谁也没有看到过王洽泼墨作品,后代也没有人用过此技法,或许是后人留下过一些文字的记载。在笔者看来,大千是很传统的画家,绘画历来讲究渊源,所谓笔笔要有来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创造和创新,他笔下的泼墨泼彩作品,色墨交融、光彩有致、用笔恣肆、布局雄厚、画风苍劲、自成一家,为中国画开辟了一条新的表现道路。细细品赏他的作品,我们不难发现这些泼墨、泼彩画并非画于中国传统的宣纸之上,而是订制的罗纹纸,吸收水墨较慢,类似西方的水彩纸,因此矿物性质的颜料无法渗入纸中。他的泼墨、泼彩画,把色与墨相融相间,将半抽象与写意的具象画法融为一体。在传统泼墨法的基础上借鉴抽象表现主义的技法,始创以大面积泼墨、泼彩为主要特色的新面貌。谢稚柳认为,张大千的泼彩具有很深的传统渊源,并将其置于中国的古今序列中,同时表示自己也是学大千的。实际上,学大千泼彩泼墨技法的何止谢稚柳,已故王季迁、侯北人、何海霞、宋文治、曹大铁、糜耕云,当代热门年轻画家陈无忌、任重、汪家芳等都曾学习借鉴大千的传统泼墨技法。
应该讲,泼墨泼彩技法的创造,使得大千从具象、印象走到了抽象,为中国画开辟了新的艺术道路,正如有的专家所言:“国画家能够上承古代美术遗产,兼摄世界美术之长,使国画的技巧、境界向上延伸一步的,在今天,只有张大千”。
民国时期,国内出现了一些美术院校,张大千曾应徐悲鸿之邀,到中央艺术学院任过教,但是课徒仍然十分盛行。特别是张大千在民国时期享有很高的声誉,故拜在其门下学习书画的人众多。有人对大风堂门人作过统计,张大千的弟子遍布海内外,仅1949年张大千离开大陆时,他的弟子就有100百余人。由此可见他的弟子队伍非常庞大。更让人惊叹的是:张大千培养出了一大批有成就的艺术家,可谓桃李满天下。
鉴于大风堂门人的主张、立场、作风、习气一脉相承,特别是有相对统一的艺术表现和风格,艺术追求的目的也相近,他们经常切磋画技,探讨艺术,举办画展,出书研讨,并受到画界和舆论的极大关注。同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推动中国美术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以,笔者始终将大风堂视作中国画坛一支流派和画派。尤其是回首20世纪中国画坛,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风堂画派在张大千和张善孖的带领下,在中国画坛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曾数次引领艺术潮流,其影响之大绝不在其它画派之下。正如曹公度先生所言:“‘大风堂’画派以弘扬民族绘法为己任,入古出古至法古变今乃至无古无今,撷取国画精华,破“四王”风规及明清藩篱而上溯唐宋元传统,脱颓靡旧巢开时代清风。”令人可喜的是,目前,一大批大风堂第三代门人已经在海内外崛起,他们犹如接力棒,一棒接一棒,将大风堂艺术发扬光大。
张大千不仅会画,而且懂画,特别是鉴赏历代名迹更是十分自负,曾颇为得意地认为:“一触纸墨,辨别宋明,间抚签赙,即知真伪。意之所向,因以目随;神之所驱,宁以迹论。”他还在《大风堂名迹》第一卷首自序中自称“五百年来精鉴第一人”。早在1928年,日本的有关机构就邀请大千去鉴定一批中国书画。1929年中华全国第一届美术展览会,张大千就聘为美展作品干事,1931年,张大千与张善孖、王一亭等人被聘为中国古代书画出国画展的审查委员,负责审定赴日展出的宋、元、明、清各代展品。以后还担任过北平故宫古物研究所的导师。抗日战争爆发后,故宫博物院专门成立了一个古物鉴定委员会,张大千又同张伯驹、徐悲鸿、启功等人聘为鉴定委员。可以说那时大千已被中国书画鉴定界公认为近现代“最高鉴定权威”。正因如此,民国时期,要他鉴定字画的人众多,为此,在大千润格中,除了字画外,还有鉴定的润格。1950年大千栖身海外后,很多海外鉴藏家如王季迁、王方宇、曹仲英等都受到大千的点拨,既使是苏力文、高居翰等老外中国美术史专家,都经常聆听大千的传授和指点,应该讲,作为外国人的苏力文和高居翰能成为享誉世界的中国美术史专家,大千功不可没。大千去世后,苏力文和高居翰时常怀念他,像高居翰去世前还拿出大千的照片看看,我们不知道那时高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时,还想看一看“张大千”。
总体看,大千对20世纪中国绘画的贡献是多方面,如果真要用大千一生的时间来划分,那么他一生完成了雄伟壮丽的三部曲:青年复兴中国画,中年振兴中国画,晚年创新中国画。如果用艺术形态来划分,那么他一生又完成了三次完美的转变和升华:青年具象,中年印象,晚年半抽象和抽象,正如陈定山所言:“大千多变,变无不兴”。可以说,张大千对20世纪中国画艺术的振兴和繁荣作出了前所未有的贡献,也必将载入美术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