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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的画眉:一段深情的小小说

06-22

六爷的画眉:一段深情的小小说

小小说|六爷的画眉

作者 崔洪国

六爷心爱的画眉以那样的方式谢幕自己短暂的一生,让六爷心里很不是滋味。

六爷从小就喜欢养画眉,通鸟语,习鸟性,是村里的“画眉通”,六爷年龄大了,孩子在城里工作,家里日子红火,在村子里六爷算是体面人物。村里和他同龄的也很是羡慕六爷提笼架鸟,赶集会友的生活。六爷也很陶然和满足这样人前人后的幸福日子,城里的儿子多次提出要让六爷跟着到城里享享清福,六爷都拒绝了,说啥也不去,说不自由,不如自己在老家的院子里吹吹凉风,晒晒太阳,在周围村子赶赶集,还可以在自家的院子里养养画眉。

今年,六爷养了一只画眉,装在儿子从城里给买来的鸟笼子里。从哪里淘系的这只画眉,村里人都不知道,六爷也很少说。有时间六爷就提着鸟笼子,在村子里的大街上闲逛着,有时到村东头新建的“走进新时代,建设新农村”健身小广场,把鸟笼挂在木头长廊的长条廊柱上,和村里的同庆,寸生,庆祥一边下着棋,一边听着那只画眉唱着婉转动听的歌。

画眉是“善于鸣唱的斗士”,最喜欢唱歌。六爷养的这只画眉鸟长着橄榄色的羽毛,头顶到上背的棕褐色的毛中布满了黑色的纵纹,白色的眼圈,从上缘好像画了一条清晰的眉纹,非常醒目,让人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那只画眉每天在六爷的鸟笼子里从早到晚一住不住地唱个不停,那歌声细听婉转悠扬,悦耳动听中不断地高低起伏变化着,一只画眉这样多情地唱给谁听呢?

在六爷的院子里,笼子挂在那棵老槐树的树杈上,这只画眉不知疲倦地叫,在村子后边的小树林里,六爷把鸟笼挂在杨树的树枝上,那只画眉更如进了自己的天堂一般,引吭高歌,那声音时而激越奔放,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如弦如月,似一泓清泉和行云流水让人叹为观止。六爷最爱做的事一是每天看着那只画眉用清水把自己的羽毛梳理的溜光水滑,旁若无人自我欣赏;二是每天听着那只画眉放开了歌喉歌唱着悠扬婉转的歌。那只画眉也很爱美,有时在笼子里看六爷过来了,也会迈着风雅的步履,作出温文尔雅的可掬之态,看六爷高兴了,便高声歌唱着展示自己多才多艺的“鸟类歌唱家”的天才。

有一天,是村北安德村大集,六爷提了鸟笼去赶集。在大集一头的一段墙头上,还有一只美丽的画眉站在墙头欢快地鸣唱着。墙头上边丛生着青绿的槐树和杨树。那只画眉经常在六爷提了鸟笼到那里的时候等候着,与六爷鸟笼里的画眉对歌。有棋友和六爷讲:“六爷,墙头那只画眉是野生,不像家养的,用你笼子里那只把她引下来,逮住她,一起养。”

六爷听了很有道理,一只也是养,两只也是养,再说那只也许真没有主,让自己笼子里那只把墙头那只吸引下来,抓住她,一起放在笼子里养,确实也不错。于是,六爷就把笼子放在墙角处,自己和几位老友坐在不远处看着那两只画眉的眉目传情和情歌对唱,等她们耳鬓厮磨的时候,六爷就会冲过去逮住那只画眉。那两只画眉也真是对了眼,墙头上的那只真得飞到了笼子边上,“啾鸣鸣,啾——,鸣鸣鸣”不住声地向对方表白着。

六爷听得入了神,正待起身。忽然看见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大黑猫猛地向笼子扑过去。墙头那只画眉警觉,响箭一般窜上墙头,飞上树梢,飞走了。大黑猫拼命撕扯着笼子,瞬间把笼子里那只画眉的羽毛撕掉了一片。六爷健步冲过去,大黑猫见无法得逞,“喵”一声就飞奔得无影无踪了。这一幕把六爷和那只画眉吓得够呛,六爷提了鸟笼匆匆就回了家。几天的时间,六爷和那只画眉才缓过神来,画眉本身就很胆小,受此惊吓,几天就和变了一只鸟一样,不愿意吃,不愿意喝,不愿意梳洗打扮,更不愿意唱歌,在六爷精心呵护了一阵后,才恢复到正常。

有一天下午,南乡来了一位和六爷年龄相仿的人,六爷不认识,说起来也是爱养鸟的,一看就相中了六爷笼中那只画眉。说啥要买。六爷养了那么长时间,心里还真是不想卖,他还以为南乡那位客人是说着玩的,也没当真,几句话之后,听那人真有买的意愿,六爷话也不好往回圆。

“开个价吧,我是真想买这只画眉。”

“那就1200元吧,少了1200元不卖。”六爷是随便说的,他想一开价就把南乡那人打发了。

“我出来就带了1100元钱,平时我也不会玩微信转账那玩意,行的话就1100元成交吧,咱也算交个朋友。”

六爷见客人真想要,也杠上了,说:“少了1200元不卖。”

“要不这样,我先给你1100元,你把画眉给我,我回去立马把钱给你送回来,如何?”

“那怎么行,我又不认识你,你拿走了不给我来送钱了我找谁去?”六爷说啥也不答应。

这桩买卖最后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南乡人没有买六爷的画眉,买卖就散了。六爷知道了这只画眉还是一棵摇钱树,那天下午,他看着画眉又把羽毛梳理得光鲜动人,在笼子里优雅地走动着,放开了歌喉悠扬地唱着。

晚上,六爷把笼子挂在了院子里的槐树上,做着如何用这只画眉变现的美梦。突然,他听到了院子里画眉惊慌失措的惊叫声,六爷提了拖鞋赶紧冲到院子里,看到黑影中一只猫一个劲地向着笼子跳着,“又是可恨的猫”,六爷随身捡了根棍子,冲着猫狠命砸去,“喵”,那只猫叫了一声,一跃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那晚,六爷守着画眉没有再睡着。第二天,他看着那只受了惊吓的画眉恹恹无生气,滴水不进,连看六爷的精神头都没有,到了下午,在六爷不离不弃的守候中,那只画眉没有熬过那场惊吓,死了。

六爷心里五味杂陈,晚上,他给住在城里的老伴和儿子挂了个电话,告诉他们,画眉死了,早知这样,卖给南乡那位客人,咋说也能得1100元钱呐,这倒好,钱没得到,画眉死了,六爷财鸟两空,心里怎么也不甘。六婶倒是看得开,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这画眉的命也就这样了,这钱也不该是你的,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不是咱家的,别想那么多了。”

“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六爷想想也是,这人的经历和自己这只画眉的经历都一样,也许本该就不是自己的,想开才好。

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烟台作协会员。出版有散文集《寻找灵魂的牧场》《与海阳最美的邂逅—崔洪国散文精品集》。在报刊、媒体、平台发表散文、书评300余篇,作品多次在省市征文大赛中获奖。散文《济南的桥》入选齐鲁晚报“青未了”优秀征文荐读篇目,《四哥走了》被齐鲁壹点评为月度“爆款文章”,《在农村吃大席》《崔健,让我想起歌声里的过往》收录于壹点号3月电子月刊《清泉录》“2022清泉计划获奖长文”,获评优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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