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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无愁河上的浪荡人生

06-15

黄永玉:无愁河上的浪荡人生

2023年6月13日凌晨3点43分,中国国家画院院士、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黄永玉去世,享年99岁。

对于一些不是很关注文艺界的人来说,得知这个名字大概还是今年的《癸卯年》特种邮票,第一枚名为“癸卯寄福”,第二枚名为“共圆共生”。它们的设计者就是黄永玉。

引起争议的是被称为“蓝兔”的“癸卯寄福”,画面中的兔子一手执笔,一手持信,全身蓝色,瞪着红色的眼睛,露出突出的大牙齿。有的网友认为蓝兔子“妖气”“太诡异”,也有部分网友认为“有个性”。总之,作为新年的邮票,似乎不够喜庆。

对此,99岁的黄永玉一笑置之:“画个兔子邮票,(对我来说)是开心的事。这个兔子呢,大家都会画,也不是专门只有我一个人会画。画出来大家高兴,祝贺明年的新年而已。谢谢大家!”

不接触集邮的人可能不知道,黄永玉可谓是生肖邮票的“开山鼻祖”。1980年,黄永玉创作的首枚生肖邮票“猴票”,是邮票史上最受追捧的“明星”之一,直到今天仍是“一猴难求”,一度有“一版邮票一套房”的说法。

看似风格完全不同的作品出自一人之手,并且都备受关注,这个人一定不是“凡人”。

1924年农历七月初九,黄永玉出生在湖南省常德县(今常德市鼎城区),原名黄永裕。几个月后,父母将其带回祖籍地湖南省凤凰县,也就是沈从文笔下的那个“边城”。沈从文是他的表叔,“黄永玉”这个名字,也是沈从文所改。

童年时期的黄永玉,实在算不上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孩子”。他5岁拜师学功夫,从小逃学,打过老师、打过恶霸、打过警察,上课熟读《江湖奇侠传》。12岁那年,他站在沙包架子底下做了决定——湘西汉子黄永玉,这辈子要当侠客,浪迹天涯。

1937年7月,因父母无力抚养,黄永玉跟随堂叔黄毓熙到厦门集美学校求学。由于不安心学习,只喜欢读书、画画,他连续5次留级,被同学们戏称为“留学生”,也因此成了集美学校同学最多的学生。2013年,89岁的他给母校的赠画,落款“一九三七年四十九组五十组五十一组五十二组五十三组学生黄永裕”,似乎颇以此为傲。

在那个战乱年代,黄永玉颠沛流离、自学成才,一度流落到安徽、福建山区小瓷作坊做童工,后来辗转到上海、香港等地。他以木刻起家,拓展至漫画、油画、国画、雕塑、工艺设计等。新中国成立后,23岁,黄永玉成为中华全国木刻协会理事;28岁,小学文凭的他成为央美最年轻副教授;32岁,创作出中国版画经典之作《阿诗玛》,一举成名。

平生多舛,黄永玉的处世态度却是洒脱旷达。曾经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黄永玉也不例外。可是他把全家的布票省下来,集中到一起,然后买了一块很厚的布,干吗?做了一个帐篷!从此以后,每到周末就会看到黄永玉带着妻子儿女,背着这顶特别的帐篷,到北京郊外露营。还有一段时间,黄永玉一家住在一间简陋昏暗的小房子里,白天都要开灯。于是,他在墙上画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窗户”,灿烂的鲜花、明亮的太阳,顿时满屋生辉。

黄永玉就是这样一个好玩儿的“顽童”。直到99岁,他的画室门口还挂了一个拳击沙袋,书桌上依次摆着一支钢笔、一叠草稿纸,还有一把匕首。他每天早起画画,中午写作,下午见朋友,晚饭后窝进沙发里,抱着一只小猫,看电视上的拳击比赛。

对于自己对创作的执着热情,黄永玉给出这样的答案。今年3月27日,在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入木——黄永玉百岁版画艺术展”开展前夕,黄永玉向博物馆捐赠新创作的作品《扬州慢》。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尽量不让人感觉我在倚老卖老,所以到现在还是不敢停下笔墨,别让生熟朋友在我作品面前,产生同情怜悯之心。”

按照黄永玉对自己的评价,文学第一,雕塑第二,木刻第三,绘画第四。202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黄永玉的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三部《走读》。《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以作者的故乡和其小时候经历的人与事为原型创作,自2013年8月以来,已陆续出版了84万字的《朱雀城》、130万字的《八年》和48万字的《走读》。其中《朱雀城》的后记颇为有趣。摘录如下:

感谢上海《收获》杂志的李小林。

我不太清楚古往今来世界上有没有第二个这般宽容耐心的杂志主人让一部小说连载五年之久并且还连载下去的?

有朝一日连载完了,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只有两个:

一、李小林某天忽然大叫:“受不了啦!让这个文章见鬼去罢!”

二、我本人中途短命死掉!

否则,三部书出齐那天,开个庆祝会,所有老朋友聚在一起,洋鼓洋号奏完,主请李小林上台,当众点火,烧掉“万荷堂”。让大家要多开心有多开心!火红一片。

感谢李辉和应红多年对我不断地催促,迫使我良心发现,老老实实每天早上坐在桌边,做完日课才准游戏。

感谢湘西的刘一友(男)、长沙的卓今、上海的周毅,给拙文中提的意见;有如恶婆婆对待童养媳,毫不留情。

有这样的人生态度,也难怪他的作品既充满天真稚气,又洋溢着热情豪放,总是给人以温暖的力量。

毕加索曾言:“我能用很短的时间就画得像大师拉斐尔,但我却要用一生去学习画得像个孩子。”这句话放在黄永玉身上也颇为合适。他永远开心得像个孩子,就像他自己所说“人只要笑,就没有输”。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幅“蓝兔”,透露着天真与诚挚,又带着孩子般的放松与“不功利”。也许黄永玉一直追求画得像孩子一样自由,他或许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画作,也或许会像看一件有趣的事情一样,静静地看着别人对他画作的品评。

对于生死,黄永玉早已看淡。其子女公布的遗嘱中,黄永玉说道:“待我离开之后,请将我的遗体进行火化。火化之后,不取回骨灰……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他曾和妻子讨论自己的身后事,想在死前开追悼会:“趁自己没死,听听大家怎么夸我。”2022年,他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曾说:“等我死之后,先咯吱我一下,看我笑不笑。”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肖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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