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能见到三五户人家带着自家的金毛、哈士奇、泰迪、萨摩耶、阿拉斯加,聚在一起讨论养狗的趣事。
每种狗都有着特别的体态特征,有时候反差可以很大。
2007年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日,两位有趣的记录保持者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相见。
最高的狗Gibson和最矮的狗BooBoo首次相见,BooBoo还不足Gibson脑袋的大小。
现代宠物狗之间的体态差异之大,在自然界中绝对算得上清奇。
繁复的多样性不仅让宠物狗们更受宠,就连在科研上也成了宠儿。
瑞典遗传学家Greger Larson曾是一位研究家养猪驯化史的DNA专家。
可有意思的是,学术界并不怎么关心他的成果,反倒很偏重一些粗浅的犬类起源研究。
大概是因为猪猪没有狗狗萌?
这让Larson也想见识一下“萌”的力量,于是痛下决心:那我们就研究狗吧!
在这之前,学术界关于“狗的祖先是狼”的观点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狗(家犬)与犬科犬属物种灰狼共享了98%的线粒体DNA*。
所以Larson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研究是不会平息当下对犬类起源的争论。
*注:线粒体正常状况下,只会遗传自母系。线粒体DNA是用来追溯动物母系族谱的有效工具。
但对于狗的起源地在何处,学术界还是争论不断一直也没个定论。
要论证一个物种的演变,需要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每一点新的基因学证据都有可能颠覆认知。
关于狗的起源地有两个主要观点,来自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进化生物学家Wayne教授认为狗起源地是欧洲。
而瑞典斯德哥尔摩皇家理工学院的Peter和中科院的张亚平团队合作的一项研究,则证实狗起源于亚洲。
他们都进行大量的基因样本比对,走遍了世界各地,有着各自的遗传学解释。
近年,一项新发现*同时挑战了两派学术观点:
研究人员认为远古犬同时在欧洲和亚洲被驯化,并发生迁徙,亚洲远古犬逐渐取代了欧洲远古犬。
*注:下方地图显示犬类位置和祖先。负值(红色)表明,群体占更多的东亚犬核心基因,而正值(黄色)表明群体更多与西欧犬核心基因关联。(来源:2016 Jun《Science》 Frantz. etc.)
新观点仍然不能说服其他观点,关于数万年前的事情我们只能模糊地猜想。
大概在45000年前的冰河世纪,远古狼四五成群地捕杀着猎物,依靠团队获取食物。
这时一批狼盯上了一群围在篝火旁的人类。
人类用篝火取暖、煮熟猎物,香味却不经意吸引了这批狼。
但比起在人类手里夺取食物,他们发现了一些更好的食物——人类遗弃的食物骨骸。
人类遗弃的骨骸堆逐渐引来了一些不善捕猎的狼。
它们跟随人类迁移,为了那些不费力便可获取的食物。
在人与狼之间,但在两者共处的时间里,更多的是合作关系。
人类为狼提供食物,而跟随着人类的狼无意间成为人类营地的“看门狗”。
比人类警觉性强的狼在保护自己幼崽的同时,也保护了人类。
但与其他猛兽的对抗中,母狼难免牺牲,遗留下的幼崽却无狼照顾。
这时候哺乳动物共有的催产素*帮了狼一把。
看着又小又萌的狼崽,催产素让人类一下子就接纳了这些幼崽。
*注:催产素由英国生理学家Henry HDale发现并命名,它并不是女性特有,男女都会分泌催产素。它除了使母亲对自己子女表现出更多亲密行为,还能促进夫妻感情。2015年4月的一项研究还表明,催产素能产生跨物种友谊,例如巩固人与宠物犬之间的关系,也包括对其他动物幼崽“母性大发”。
根据2013年的一项研究发现:淀粉食物是导致狗从狼群中分化而出的原因之一。
在这些狼依赖人类的骨骸堆生存时,它们逐渐开始能够吸收淀粉,这相当于它们在自我驯化成犬类。
但人类的干预仍旧加速了这个过程:那些对人类表现出攻击性的狼将被杀死。
它们变得越来越温顺,骨骼、外形也逐渐发生变化。
犬类寻得人类的庇护,而人类也点亮了犬类极丰富的技能树。
例如狩猎是人类获取食物的主要途径,有了猎犬的加入则轻松不少。
农耕、负重运输的工作,也因为役畜犬加入变得越发高效。
人们为了最大化犬类在某方面的能力,开始只让能力同样优秀的犬类交配繁衍。
一种叫做萨卢基犬的狗便是荒漠猎犬中的佼佼者。
它们有着与人类一般的视力,高达240度的视觉角度,每小时50公里的奔跑速度,可以最高速狂奔3公里。
它们便是人类为了荒漠狩猎,刻意驯养出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狗的许多工作被其他动物或机械取代,不过越来越多的新功能被开发。
有擅于寻物的寻回犬、擅于拉橇的雪橇犬、擅于放牧的牧犬、擅于卖萌的赛犬等等。
现在常见的犬种大多是在维多利亚时期,经由技巧娴熟的育种师培育而来。
当时经济发展迅速,涌现出了一大批没有爵位的贵妇人,开始将拥有纯种狗当做地位的象征。
贵妇人们对于纯种狗的喜爱达到巅峰,争奇斗艳的心态促使纯种狗市场高速发展。
1859年,世界首场正式狗展在纽卡斯尔召开,随后越来越多狗展开始举办。
所谓纯种狗,最重要便是某一类优良性状始终保持不变。
育种师们先挑选拥有他们想要性状的犬种们,配种产生集合了所有性状的子代。
再从子代中挑选理想的个体近缘交配,从而获得稳定的性状。
为了保持好这些“优良性状”就必须坚持在同一个品系内部交配。
但通过近缘交配的方法获得稳定性状的同时,也会造成致病基因的富集。
骑士查理王猎犬便深受其害,它们会患上叫做脊髓空洞症的神经性疾病。
主因是它们的脑壳太小装不下它们的脑袋,唯一的方法便是手术切除一部分脑壳。
但手术过后能够存活的并不多。
随着狗展一起诞生的犬业协会为犬种的多样性贡献良多。
他们如同现在的犬赛评委,以他们认定的“优良性状”足以让育种师们忙活好一阵。
因为人工选育,百余年的时间里,同一犬种的外形始终在变化。
保持着血脉正统的同时,也为赋予了纯种狗远高于寻常动物百倍的致病可能性。
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朝廷最喜欢的腊肠犬也在不断变化。
原本为了猎獾,腊肠犬培育出了方便钻洞穴的小短腿,强健的长尾巴也方便猎人将它拽出来。
随后经历百年,它的身子更长,腿、尾巴更短,越来越像腊肠。
不过这种体型也让它稍微吃胖一点就能把肚子拖在地上,一点不合理的受力都会导致脊椎问题。
更典型的是牛头梗,为了提升体态和动作,融入了大麦町、猎狐犬、惠比特犬、苏俄牧羊犬、柯利犬等犬种血统。
以此获得了近似牛头犬、梗犬和大麦町的全新外观。
但头骨的变化也影响了牛头梗的呼吸,呼吸不流畅使它变得更容易烦躁。
另外,牛头梗还有一种“追尾强迫症”,发起病来会疯狂的追自己尾巴,直到把尾巴咬出血。
人们对犬种的追求不仅为品种选育提供动力,也激发了一系列产业发展。
交易、配种、狗粮、工具、美容、训练、医疗、殡葬、动物保护等产业,构成一条利益巨大的产业链。
同时,对犬种的追求也导致许多荒唐的事情,例如为狗修剪耳朵、打结(或减掉)尾巴等。
曾经对于工作犬而言,耳廓和尾巴对于工作来讲都是多余的部分,会加大在工作中受伤的概率。
而现在人们剪耳廓、剪尾巴,不过是为了所谓美观,又或是彰显血统纯正。
就好比杜宾犬减去外耳廓便能帅气地立起耳朵。
而至于狗所需经历的切肤之痛,或是失去沟通用的尾巴,反倒显得不重要。
狗的数量始终在增加,仅中美两国而言,已有0.75亿条纯种狗注册在案。
它们逐渐融入许多家庭,享受人类待遇的同时,也填补了人们缺失的人际关系。
但数量越是庞大,犬种越是繁复,犬类疾病也越是多样。
万年前,是狗主动迈出了被驯化的第一步,如今他们却因为人类的需求只有苟活。
我们对狗的痴迷,本就是因为催产素激发了爱心。
对萌宠的喜爱让我们只顾惊呼它们可爱,却忘了思考我们的爱心是否真的为他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