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贤实与他的两只小狗的故事

两只小狗

梁贤实

我很喜欢狗，特别是时下正盛行豢养的小宠物狗。虽已年过不惑，却仍像孩童般那样喜爱，只是因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常年地呈现“两点一线”式，根本没有条件来满足这份奢望，只得把这份痴爱转移到邻居家的狗狗身上。于是，每天早晚闲暇时在楼上阳台依窗瞭望狗儿的嬉戏也便成了我的一大嗜好。

记得去年立春那天，我例行地走到阳台向楼下观望，期望看到狗儿们的嬉戏场景，却没有看见以往热闹的场景。失望中，突然两个跳动的亮点闯入我的眼帘。只见两个拳头大小、雪白雪白的毛绒绒小球在甬路上滚动，时而抖抖擞擞，时而随风飘移。似线团非线团，似气球非气球。正疑惑间，忽然听到几声非常尖细稚嫩的吼声从那两个小球团中发出，我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两个刚出窝不久的小狗崽在嬉戏。只见它俩追逐打闹，跑跑停停，翻翻滚滚，着实惹人喜爱。只是它俩的小腿儿太短了，无论捣腾得多么快，在楼上望去都是在慢慢地飘动，特别是在跌倒翻滚的时候，更像一个小线团儿了，不然怎么能让我看走了眼呢？

这俩小狗儿，小得精巧，小得可爱，喜得我连蹦带跳地窜下楼去，捉住它俩紧紧地搂在怀中尽情地亲昵。长长的毛，短短的腿儿，巴掌大的身躯，若不是镶嵌着那两只黑玻璃球一般的大眼睛怎能不以为是白线团儿呢？

狗的主人就是园区的门卫，一个半大小老头了，见我如此喜爱，便满心欢喜地指点着介绍说，这两只小狗是一窝的亲哥俩，这个叫大猎，那个叫二猎，现在刚刚满月，就是长大了也不过尺把长。长得小，也花费不了我多少，少抽包烟就够了。养着它，既能给我解解闷儿，又能帮我听听声，一举两得呢。哎，你别看它娇小，却有一个厉害的大名，叫西藏猎犬！不然怎么能给它俩起这个名呢？说着便大猎、二猎地唤起来，那两只小狗儿也急不可耐地挣脱我的怀抱奔他而去。

从那天起，这两只小狗儿就在我心里扎下了根，那可爱的形象时时浮现在眼前，引着我隔三岔五地买些上好的火腿犒劳它。渐渐的，它俩对我的友善也大大超出了旁人。就这样，冬去春来，两个小家伙在主人的呵护和我那隔三岔五的犒劳下一天天长大起来。不用说，我依窗而望的时候更多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哪，一个夏季，两只小狗的命运竟渐渐有了差异。二猎好像得了红眼病，看上去瞳孔、眼珠、眼白的界限模糊，眼角也挂满了分泌物。这大大地影响了它的视力，精气神大不如从前，门卫抱它去宠物医院看过也没好起来。更不幸的是，夏季刚过，这个慈眉善目的门卫小老头竟因病住进了医院再未回来，接替他的人便自然成了这两只小狗的新主人。他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也许是“继主人”的缘故吧，他根本不用心去体谅二猎的痛苦，就像上帝能够决定人生一样任意地摆布着小狗的命运，原本在品种、血缘、长势、体力、性格、宠幸等方面都毫无二致的情形下，硬是加剧着二者命运的差异。只见他天天宠爱地抱着大猎冲着二猎像大狗吼小狗一般地呵斥，用他的话说就是不能让它俩在一起，以免传染。这样一来，大猎仍能继续享受着主人的呵护，二猎却沦落到在桌下或墙角夹尾蜷曲的可怜角色，身子迅即消瘦下来，就连毛色也变得灰突突、脏兮兮的，哪里还像个宠物？

一晃，冬季来临，天气骤冷，二猎的眼病仍不见好，命运也由此更加悲惨了。一天深夜，我刚关掉电视准备就寝，竟听到楼下传来小狗儿的哀号。说是哀号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不是那种有力的吼叫，而是像狗崽乍离母爱时那种特有的哀鸣呜咽，听着让人心碎，我禁不住推开阳台窗子看个究竟。只见在门岗灯的映照下，分明是二猎在寒风中瑟瑟悲鸣，似哀求，似不平，似愤恨，似无奈。原来是门卫担心这只病狗在门窗封闭后污染了室内空气，竟狠心将它逐出室外，因它不停地挠门，便把它放在一个离地一米多高的纸箱做的窝内，虽能避风但绝不保暖，特别是无论它急得怎么想逃离也绝不敢跳下去。大有让它自生自灭的架势。

看到这里，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披上大衣向楼下冲去，我要向门卫怒吼，替二猎抱打不平。蓦地，刚刚电视中《动物世界》的一句话在耳边响起，大意是人类不要以悲悯之心去干预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听天由命才是保护野生动物世界正常发展的自然法则。想到此，我戛然止住了脚步。是啊，这个二猎虽说是身处人类社会，不会遭受猛兽的捕食，但它的体弱多病又何尝能脱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则呢！唉，罢了。我转身上楼，一夜无眠。

因为有了二猎的牵挂，感觉这个冬季格外漫长，每每加班晚归或是宴会回来，我一定会给它带些好吃的放在它的纸箱窝里。每每这时，它的眼里都泛着感激，尾巴像风车一般地摆着，喉咙中也呜咽有声，就像小孩急得要冒话似的。可喜的是，在这种主人不公的待遇中，它竟顽强地活下来，并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惊人的变化。首先是那种代表懦弱的哀鸣止住了，也许是它终于明白这种哀鸣根本改变不了它的命运；再是得益于夜晚和室外的锻炼，它的胆量和体力都强大起来，当时那个让它胆战心惊的高度如今已经能自由地跳上跳下了；看家的天性也自然生成，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它都要在园区逡巡审视，检查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一旦发现有生人或哪怕比它身形大一两倍的同类闯入时，那个大猎只会夹着尾巴寻求主人的庇护，而它竟能鬃毛炸立、双目圆瞪、犬齿毕露，像雄狮一般吼叫扑咬，即使在主人的厉声呵斥中也不肯罢休。更令人欣喜的是致它于悲惨命运的眼病在寒冷的环境中竟然痊愈了，每当我打开窗子在高高的六楼向它打招呼时都会得到它激烈的回应。最具讽刺意义的是，养得肥肥的大猎有次偷跑出来与瘦削的二猎扭在一起，竟然完全不是二猎的对手了。

至此，我为它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感叹它不但勇敢地闯过了命运的劫难，而且还完美地完成了从只会摇尾乞爱的宠物到看门犬的升华，也十分庆幸当初没做出替它向主人抱打不平的愚蠢举动。由此，我要由衷地感谢它，就是这么个一度羸弱得险些陨灭的小生命竟也让我深深感受到了永不服输、永不放弃、永不言败的精神鼓舞，实乃可亲、可叹、可敬！从它身上我深深地懂得了，温室的花朵永远经不得风雨，野外的劲草才能顶住寒风的肆虐。

不信你看，一年过去了，大猎依旧是主人的怀中宠物，而二猎却俨然是一只威猛的猎犬了……

作者简介 梁贤实，毕业于吉林师范学院中文系，后入吉林省委党校研究生班学习，研究生学历。历任教师、桦甸市团市委书记、白山镇党委书记、大连中日合资太极工贸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长春国信投资集团党委副书记。多年来，在光大出版社、中央党校出版社、《吉林画报》、《创业》杂志、《希望》杂志、《长白学刊》、《人大报刊复印资料》等媒体发表党建、思想文化教育论文数十篇。近年来开始文学创作，撰写小说、散文、随笔多篇，十余万字。